白及

论人鱼成功的概率

8.

“我会开启黑暗之门，就是你刚刚看到的东西。”麦迪文痛苦地闭上眼睛，顿了顿，“利用这个通道，借助潮汐的力量把海水引入艾泽拉斯。”

“然后呢？”卡德加震惊地问，随后反应过来，差点咬到舌头，“然后人鱼们也通过黑暗之门传送过来？”

小人鱼倒抽一口冷气，他明白守护者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他太明白了。

他听从守护者的指示来到人类之间后，一直在对方的小型水域之下帮忙建造某个建筑，随着建筑逐渐完工，他也越来越好奇守护者究竟在做什么。

海域环境极速恶化，人鱼生存空间大幅度压缩，假如他们在情况更坏之前找不到新的居所，就只能坐以待毙。运气好点的优秀青壮年们也许可以适应弱肉强食的新世界，然而绝大部分会一个接一个地死亡，而后整个人鱼族群在逃无可逃的绝望中覆灭。

但是现在上天赐予他们的守护者能够解决困境，即使这方法并不光彩，需要牺牲另一个族群。

然而世界本就如此，他们血淋淋地出生，也必将沾满鲜血死去。

卡德加闭上嘴巴，他没办法指责守护者，这种时候，守护者不过是这个优秀却残忍异常的种族手里一把锋利的兵刃，为他们斩杀荆棘障碍罢了。

用来杀戮的武器会有思想和感情吗？

可笑。

况且这个顺手的武器还能成为人鱼族群愧疚感和人类痛恨地交界点，因为必要的时候人鱼们也会想起，这武器有血有肉，还能无止境地作为仇恨本身活下去，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是罪人。

多么令人满意的武器。

小学徒没有再说话，麦迪文从他沉默的目光里感受到一丝卑微的怜悯，尽管那点奢侈的情绪来自守护者的庇护。

不过他们的静默很快被打断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从走廊突兀地传了过来。

“莱恩，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听声音就知道是洛萨，“哪怕只有一点希望。”

接着是另一个人平静温和的回答∶“我知道。但是安度因，你最近需要冷静一下。”

“恕我直言，我的陛下，”声音的主人似乎要用暴力胁迫他的国王似的，低沉而愤怒，“麦迪文最近很不稳定。”

“好了，我的骑士，你只是对我的保护欲太重。”

“你不能这样！你太偏心他了！”

“......”

两人推门而入，没带侍者，穿着闲散随意，像是拜访亲近的朋友，莱恩穿了短衫和舒适的丝制长裤，外面却不伦不类地披着件花哨的披风。

卡德加看向洛萨，就是那个把他粗鲁丢在守护者领地里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咬死的胡子怪人，就知道莱恩身上那件不搭调的外衣从何而来了。

老流氓今天看起来如此简单低调，素白稳重——如果本来搭配的披风一直在莱恩身上的话。

莱恩愉悦地冲他们打招呼，迫不及待地朝麦迪文走过去。

回来当天洛萨知道他在返航途中生病，莱恩就直接被关在卧室里强制休息了几天。

他只是在船上莫名地昏睡了半天，后来被卫兵搀扶着回到卧房，浑浑噩噩地睡下，陷入光怪陆离的诡异梦境中，反复煎熬了一整夜。

清醒之后体温倒是降下来了，精神也慢慢振作起来，胃口大开，食欲惊人的旺盛，除了嗜睡这一点让人发愁，整个人的状态反而出乎意料的好。

不过那些极深的微小伤口却越发地严重起来，像模像样地形成淤青，隐秘又张扬地侵蚀着它们最不该存在的地方。

除了这一点，他总算痊愈了。

国王陛下委委屈屈地呆在卧室里，我已经痊愈了呀。

被‘休息’了几天，连麦迪文的面都没见到，洛萨又信誓旦旦地说肯定能安排好所有事，他只好揣揣不安地被赶去调养。中间只有塔利亚开开心心地来过一次，欢天喜地告诉他雌性小人鱼她要了.......又在莱恩目瞪口呆的当口活泼可爱地走了。

那可是麦德的老婆！莱恩痛心疾首，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休息，非要亲自过来安慰他的人鱼。

莱恩在洛萨杀人地瞪视下克制地抱了一下麦迪文，而后抚了一下人鱼的背鳍。

卡德加讶异地看着这眼熟的动作，内心感叹原来国王这套熟练地动作果然有练习对象。

莱恩又对他招招手示意，卡德加顺从地游过去，距离越近眉头就越紧巴巴地皱起来。

卡德加疑惑地看着麦迪文，国王身上同类的味道越来越重了，还有那股子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老师，国王的体质......”话没说完，他就被一股强大地冲击力撞着砸到水池深处。

卡德加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疼地冒出眼泪了，内脏移位似的锐痛，难忍地咳嗽半天，直到咳出深绿色的血液来，他捂着胸口缓了半天，又战战兢兢地浮了上去。

莱恩还在，不知道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看他浮上来就无比担忧地去让洛萨叫医士来。

“太危险了！我就说他这么不稳定...你就不能离这条臭鱼远点儿？”

“安度因！”

“你不能这么偏心！哪天我一定宰了他！”

“......出去，洛萨。”

“我一定会宰了他的！”洛萨不依不饶地嘴硬，踹门出去叫医士。

麦迪文脸色发青地看着浮出水面的小人鱼，反而看着比刚才显出些可怜的意味来。

其实他很想对他们大喊大叫，族群有守护者，那人类呢？我的莱恩怎么办？

他也终于在漫长的沉默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来∶“我会保护好莱恩。”

麦迪文转过头去，直直地盯着莱恩，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来。

莱恩大概被洛萨闹得头痛，也被这诡异的氛围感染了似的，他惶惑地张开双臂，温良的脸上满是困惑，拥住人鱼。

“麦德，不要担心”，莱恩哄着他似的，“我会一直保护你。”

卡德加怔怔地看着麦迪文把头埋在国王肩膀上，几乎生出点儿守护者在哭泣的错觉。